茅谷斯稱謂考（三）

　　土家語茅谷斯稱謂的歷史軌跡
　　人類社會進化的歷史，被人類學家分為三個階段。“對第一階段構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這個階段是工具的使用和語言、道德，可能還有宗教或至少有對超自然力崇拜的最初發(fā)展階段。對第二階段實際發(fā)生的事情，從確切性的意義上講，我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對第三階段，我們知道其歷史，這一階段的人生活在地球上有限地區(qū)，在時間上這個階段是有限的，約不會超過6000年。”茅谷斯的表演內容和展示的民族風情與人類歷史的第三階段是吻合的。從茅谷斯的土家語稱謂中還可以發(fā)現(xiàn)其歷史發(fā)展的軌跡。“歷史是對一個時代在另一個時代中發(fā)現(xiàn)的值得關注的事物記錄。”從茅谷斯的土家語稱謂中就透露出了人類社會發(fā)展的歷史軌跡。
　　1．母系氏族社會的歷史軌跡
　　土家族的茅谷斯發(fā)端于人類的母系氏族社會。對母系氏族社會狀況進行了形象的記錄。所以，茅谷斯的土家語的稱謂中，女性的稱謂占了絕大多數(shù)。
　　在茅谷斯的土家語稱謂中，女性稱謂也呈遞進式：拔帕——拔帕格蚩——拔帕尼——拔帕哈——哭琪卡卜——禾撮尼嘎。這些土家語稱謂雖然是各個不同的土家族山寨，他們之間也沒有誰來硬性規(guī)定應該怎樣稱謂。但現(xiàn)在把這些稱謂綜合起來看，就發(fā)現(xiàn)是一種遞進關系，顯露出了人類稱謂歷史發(fā)展的軌跡。
　　首先，“拔帕”（女人）就是決定了女性的地位。旗幟鮮明地說出茅谷斯就是“女人”！沒有半點含糊。這里給人們透露了茅谷斯的原始信息：原來茅谷斯最先是表演女性內容。這是母系氏族中母權彰顯出來的威力，這一威力極具權威性，當時沒有人去挑戰(zhàn)它。其次，我們再來看“拔帕格蚩”（女人玩耍）：時代前進后，母權進一步擴大，女性可以自由支配自己，女性還要任意向男性發(fā)號施令，讓男性去做所有的重體力勞動，自己就逍遙自在地玩耍。要說是女性在當時能逍遙自在地玩耍還不夠過癮的話，她們還要躲在其他地方，一時讓人找不見，所以就有了“拔帕尼”（找女人）。再后來，男性慢慢地積蓄了內心的憤懣，開始有了一些反抗情緒，也就敢與女人抗衡了，這樣就有了“拔帕哈”（打女人）的舉動了。因為男性爭權，給女性的統(tǒng)治地位造成了一定的威脅，女性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樣風光了，茅谷斯也就有了“哭琪卡卜”（人熊嘎婆）這一不雅觀的土家語稱謂了。也就是說在整個社會和男人的眼里，女人也只是像“人熊嘎婆”老態(tài)龍鐘了，母性權杖即將喪失。最后，母系氏族權力已大部分退出了歷史舞臺，女性權力的普遍意義已不復存在，人們只是對在歷史上做出過重大貢獻的女性——禾撮尼嘎（梅嫦女神）有所懷念，這樣茅谷斯的土家語稱謂也就出現(xiàn)了“禾撮尼嘎”。
　　從茅谷斯的土家語的女性稱謂中，不僅可以看到人類歷史發(fā)展的一個一個腳印，而且還給予人一種有趣而又神秘的歷史現(xiàn)象。也正如英國的人類學家弗雷澤所說的“這些規(guī)律規(guī)定著人類過去的歷史，而且大自然是真正始終如一的，這些規(guī)律也可望規(guī)定人類將來的歷史。”
　　2．父系氏族社會的歷史軌跡
　　隨著社會的變革，權力也就發(fā)生了變更。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男性的精心經營，母系氏族的權力大廈已悄悄傾圮，父系氏族的權力高樓已巍巍崛起。男人不負歷史的重托，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權力的寶座。這樣茅谷斯的土家語的稱謂就有了“拔普卡（男人）”的內容了。其中也有了另一個過渡性的男性稱謂——“拔普卡日（男人玩耍）”了。茅谷斯這樣的稱謂也要叫男人悠然自得一番。具體在茅谷斯的表演過程中，還有一場《搶婆娘》的戲。這正是描寫父系氏族社會的父權的展示與拓展，男性可以對女性大施淫威了。繼而男人用驃悍和陽剛之氣，對女人進行非禮。所以，男性對女性的渴求不需要女人同意與否，沒有必要對女性溫良恭謙讓，他們可以違背女人的意志，用搶劫的手段來實現(xiàn)自己的欲望。母系氏族主宰社會的歷史被徹底顛倒了過來。
　　3．原始社會的語言歷史的軌跡
　　“語言是制作或選擇標志的偉大藝術的一個分支。它的問題是在于尋求某種聲音作為適合每一種意義的符號或象征。”在前面第二部分中，曾對茅谷斯土家語稱謂“撤嘎”的漢語引申義進行了詮釋，這是茅谷斯對人類最初語言狀況的歷史記錄。如果說茅谷斯一開始說話就十分流利，那反倒不符合歷史事實。在整個茅谷斯的實際表演過程中，茅谷斯的語言始終表達不太連貫，有的甚至只能聽到聲音，而聽不到完整的詞匯和語句。如永順縣和平鄉(xiāng)雙鳳村表演《茅谷斯·讀書》就有這么一段：
　　先　生　人之初。
　　小茅谷斯安！安！安！
　　先　生　性本善。
　　小茅谷斯　安！安！安！
　　先　生　狗不叫（茍不教），
　　小茅谷斯　安！安！安！
　　先　生　性乃遷。
　　小茅谷斯　安！安！安！
　　這看來好像是小茅谷斯是故意調皮搗蛋，實際上是當時的真實寫照。茅谷斯時代人們連話都講不清楚，他哪里還能讀得上像《論語》這樣的經典呢？這也是對社會上強迫他人讀經典的有力諷刺。
　　茅谷斯的這一實際表現(xiàn)，直觀而生動地復制了人類原始社會時期的語言狀況。像茅谷斯這樣的文化現(xiàn)象在其他民族尚未發(fā)現(xiàn)過。土家族把“撤嘎”作為茅谷斯的土家語的稱謂，不能不說土家族人民具有的高超智慧，同時也是跟茅谷斯的實際情況是十分吻合的。
　　4．原始社會的經濟史的軌跡
　　在茅谷斯的土家語稱謂中有一個叫“實姐”，“實姐”的漢語意思就是狩獵，也就是如土家族所說的是“趕肉”。其實“實姐”只是整個茅谷斯表演過程中的一場。但它作為整個茅谷斯的一種稱謂還是有一定來頭的。龍山縣坡腳鄉(xiāng)松林村田宗通(2003年采訪田宗通時他已86歲)說：“往天（過去）我們祖先以‘實姐（打獵）’為生，我們演茅谷斯就一定要演‘實姐’，如果不演‘實姐’，你的茅谷斯就未演好（成功）。”從中我們就可以看出“實姐”在整個茅谷斯表演中的分量。田宗通也給我們間接地講述了土家族先民最早的經濟形式是狩獵。狩獵是經濟史的起點。為什么狩獵具有那么大的意義，這主要是它在人類經濟史上起了關鍵性的作用，按照馬斯洛的心理學的需要理論，人的生存需要是第一位的。如果沒有狩獵這一生產方式的出現(xiàn)，人類就向后倒退若干萬年。狩獵是原始人最為簡便、最為容易的一種生產方式，要不了復雜的生產設計，也不需要過多的生產資料?？梢跃偷厝〔?，可以根據(jù)環(huán)境的優(yōu)劣決定是否出獵，很具隨意性。因而狩獵成了原始社會人類生存的最好的一種經濟手段，為人類社會歷史的發(fā)展立下了汗馬功勞。哲學家黑格爾也曾經說過：“只要看一下歷史就會明白，人的行動出自他們的需要，他們的激情，他們的性格和才智。我們深信，需要、激情和利益是行動的唯一動力。”這給茅谷斯的狩獵這一經濟文化類型作了最好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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